创20年来新高

薄荷

恋爱一年多，第一次见到婆婆——当然，当时还称伯母，梳精神的短发，精精干干、满脸笑容地迎在客厅，漂亮、和气。或许我和婆婆真的有缘，初次相见，并无丝毫生分，也可能是她的那种亲切、随和感染着我，我原有的担心和焦虑也在那种融洽的气氛中不见踪影。婆婆眉开眼笑地拖着我的手说：“我一直最担心三三（老公乳名，他有二个姐姐），现在好了，等你们结了婚，我们就圆满了。”后来与老公提及此事，老公说，妈是一眼就喜欢上你了。我笑，其实有句话我没说，我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妈——我的婆婆。

  2004年，我如愿嫁给了彼此倾慕的男友，组成了一个小家庭。说是结婚了，但与现在很多年轻夫妇一样，除了早晨和晚上睡觉，我们仍然与婆婆在一起，蹭了午饭和晚餐，临走还要带上第二天的早饭，婆婆自顾自做着这一切，仿佛一切是天经地义的，我做媳妇的嘴上不说，心里也明白婆婆是把我们当孩子惯的。

  后来我怀孕，肚子一天天大起来，婆婆便不放心我和老公跑来跑去，征求了我们的意见，决定和公公一起，搬到我们新居来住，为的是更好地照料我的生活起居，安排我们的一日三餐。家务更不舍得让我插手，被婆婆全揽了去，我独享了先前在娘家都不曾有的“饭来张口衣来伸手”的生活待遇。有时我过意不去，婆婆就会劝，等你生了小孩把身子养好了，家务慢慢学做也不迟，现在我身体好，还能帮你们几年呢。

  预产期一天天临近，我一天天紧张慌乱起来，婆婆到底是过来人，下意识地为我进行着心理疏导，一边给宝宝缝制衣服铺盖，一边讲她的经历和经验，讲老公小时淘气的恶作剧，讲她害喜“偷”吃自家西瓜的趣事……想尽各种笑料放松我的心情，消除我的产前恐惧，常常一聊好几小时，直到临产那天。

  十二月十二日凌晨一点多，我开始出现阵痛，急忙推推身边和衣而眠的婆婆，殊不料她一骨碌坐起身——原来她根本就睡不着——一边帮我按摩小腹，一边计时。我的阵痛来得突然，一开始就只间隔十分钟左右，婆婆心里有数，一面安慰我，一面不动声色地清点早已收拾好的东西。凌晨一点半，我在婆婆、老公和大姑子们一群人的陪护下，住进了预定的病房。

  剧痛一阵强过一阵袭卷而来，间歇不超过三五秒，那种锥心的胀痛由小腹瞬间扩散至全身，开始我还能咬牙坚持，后来忍不住咬紧嘴唇在床上打滚，再后来，老公婆婆两个人都抱不住我，我从床治疗白癜风的专科医院上翻滚到地上，又是碰头又是撞墙……。我的嘴唇已经咬破，绽开一个个血裂，情急之下，老公和婆婆争着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全无意志的我的口中，一次次心疼地落下泪来，多亏二姑子反应过来，塞给我一块新毛巾，才算缓解了我们三人所痛所急。

  天渐渐亮了，七点、八点……小宝宝还没有出来的迹象，医生只是让等，愈来愈烈的疼痛让我勇气尽失，我开始绝望地嚎哭：“我不行了，求求你们，我生不下来，我受不了了，我真的不行了……。”婆婆紧紧紧紧地抱着打滚的我，抽噎着不停地唤我的名字，泪珠一颗接一颗打在我的脸上，老公也哭出了声，闻讯赶来的妈妈也泪流满面，一家人哭成一团。

  十点多钟，我被推进产房，半小时后，孩子终于平安降生了，我整个人筋疲力尽，沉沉睡去。一夜未眠的婆婆让老公端来一大杯滚烫的红糖水，嘱咐一定唤醒我喝下，自己又开始照料新生的婴儿，安顿好之后，妈妈和大姑们照看着，她又回家给我熬汤、清洗我生产换下的脏衣服，还得赶来为身虚的我送饭，给我擦洗恶露不止的身体……以至于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一致认为，铁定是妈妈服侍着生小孩的女儿。住院三天，到后来坐月子，婆婆每天为我做六七顿饭，又是清汤又是素食，既怕饿着又怕食重了，还怕失了营养落下病根，又还担心我吃腻没了胃口，总是小心翼翼调配着菜肴，变着花样迎合我的口味。一个多月下来，我体重增了二十多斤，婆婆却明显地瘦了一圈。

  侍候完月子，妈妈又不得不赶去上班，只逢周末才能看我，平日里，婆婆又要收拾家，又要洗衣做饭、换洗尿布，作为新妈妈，我手忙脚乱却帮不上忙，婆婆从不抱怨，反倒怕孩子吵我休息不好，常常抱到另一屋自己哄着，让我得以安安静静睡觉，我是一次又一次为婆婆如此的辛劳和无私感动着，毕竟她也快六十的人了啊。

  身体恢复后，我一直想体恤一下婆婆，偶尔会买些衣服、食品，婆婆真的开心，嘴上嗔怪我乱花钱，可看得出来她很安慰。仅有一次，我发现婆婆待洗篓里的内衣，窃喜地躲在卫生间偷偷洗掉，婆婆发现了竟有些脸红地说：“我还没顾上洗嘛，谁让你洗？”等衣服干掉婆婆收叠的时候，仍然忍不住喜形于色，孩子般神秘地对我说，“到底是我这媳妇能干，连衣服都洗得雪白雪白！”我不禁被逗笑了，接着又忍不住躲在卫生间里落泪——婆婆的心，居然如此容易满足！不过从那以后，我再没有碰上婆婆来不及洗的任何衣物。

  说实话，我不是勤快的人，也挺任性，会耍性子，会和老公呕气……但不管怎么样，婆婆总护着我，始终待我如女儿一般，宽容、疼爱、纵惯，逢人便说自己命好，摊了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媳妇。其实，真的是婆婆太好了，这样的婆婆世间又有几个？婆婆总说，“疼小子就要疼媳妇儿，媳妇儿和闺女没有二样！”

  可我想说的是，婆婆和亲妈没有二样，婆婆永远是我亲爱的妈！